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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玉尘平躺在床上，他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，睡姿工整，但呼吸并不平稳。
会议室内，正在发言的柯风突然偏头。
窗外，照射灯下，雪花洋洋洒洒飘落，很快就在在地面上覆盖一层积雪。凌乱脚步踩在积雪上，积雪拌着灰尘化作一滩泥泞雪水。
不同时空的两道声音同时响起。
——下雪了。
韩玉尘持枪站在被炸成废墟的青阳山上，他穿着林谪安特别定制的文武袖队服，浑身染血。
地上是横七扭八的尸体，尸体身上带着贯穿伤。
韩玉尘弓着腰，勉强用枪支撑着自己的身体。
雪落在身上，韩玉尘伸出手，指尖浸着凉意，恍惚间竟分不清是雪沫子还是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。
韩玉尘神态自若看着又顺着山体冲上来的一群蛇妖，他扶了扶耳麦，“安神，这是青阳山的第几波进攻？”
林谪安略显模糊的声音通过耳麦传出，“算了算敌人的数量，应该是最后一波了。”
林谪安那边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，她立于半空，应对着试图从空中飞袭青阳山的妖和人。
“好。”
韩玉尘应了声好，他五指收缩，攥紧了枪杆。
此时的青阳山山顶，只有韩玉尘一人。
地上都是干尸，那是被饕餮异能吞噬之后的模样。
他们是主动将自身献给饕餮的。
韩玉尘脑中回响着那些穿着军绿色衣服的将士们的话。
“韩玉尘，快吸收了我们！”
“我把你们放置在医务室！你们先做简单的急救，等宋霁来！”韩玉尘一面用枪扫荡试图进攻万族战场大门的妖兽，一面拉起地上的伤员。
“等不到了啊！”有人指了指山下源源不断的妖，“如果你不吸收我们的力量，就真的没有人能挡得住它们了……”
黑血随着咳嗽声落在地上。
“我们本就是无力回天的将死之人……韩上校，您带着我们的力量去除妖，是我们的荣幸。”
韩玉尘渐渐力竭，他眼前有些黑的时候，一只只手附着在韩玉尘身上。
饕餮凶兽的虚影出现在青阳山上空，贪婪的汲取手主人微薄的生命力和修为。
“韩上校，您一定要……拦住它们……”
韩玉尘的脚在红雪上划出一道半圆，他蹲下，从地上抓起一团混着血污的雪握成一团塞进口中。
雪有些硬，夹杂着冰碴，韩玉尘面无表情的嚼着雪。
他挽了个枪花，黑压压的妖群越来越近，韩玉尘站在万族战场的大门前。
一夫当关，万夫莫开。
韩玉尘脑子中只剩下最纯正的杀戮欲望。
当斩杀掉最后一只妖的时候，韩玉尘又扶了扶耳麦。
“安神，借我把剑。”韩玉尘看着自己手中锃亮的枪，“我的枪，有些钝了。”
“嗯？好熟悉的话。”林谪安随手从壶天中取出一柄剑向下扔，她相信韩玉尘会接到剑的，“你是不是问我借过？”
“借过吗？”韩玉尘用尽最后的力气飞身向前接住了剑，“应该没有吧。”
“可能我记错了。”林谪安舒了口气，她微微皱眉，总觉得韩玉尘此时的语气不太对。
耳麦中突然传出了尖锐的声音，伴随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。
“韩玉尘，韩玉尘？！”
林谪安低骂一声，留下一个分身应对，自己则是下坠，坠到了韩玉尘身边。
雪中，干尸之上，韩玉尘半跪着。
“韩玉尘你是不是疯了！”林谪安怒骂一声，“她们都离开了，你也要死是吗？”
韩玉尘仰头，他腹部插着一柄剑，韩玉尘指了指地上的干尸，气若游丝的说：
“安神……你看看他们……我，我做不到面对他们啊。”
“疯了，你们都疯了。”
“无妄死了，池景明失踪，秦佑死了，现在就连你也要自杀！”
林谪安看着插在韩玉尘腹部的剑，她歇斯底里，“你是不是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啊！”
“宋霁呢，宋霁！”林谪安捂住耳麦，“宋霁，你人呢？”
耳麦中一阵蜂鸣音，陌生的嗓音传来，“林少将，宋大校她……重伤昏迷不醒。”
韩玉尘露出一个惨淡的笑，“安神……没救了的。”
韩玉尘指了指自己的身体，“我体内自爆了。”
“安神，无妄第一次见我的时候，他问我，名字是不是有什么典故……我说，没有。”
“其实，是有的。”
“漠漠复??，东风散玉尘。明催竹窗晓，寒退柳园春。绿酝香堪忆，红炉暖可亲。忍心三两日，莫作破斋人。”
“我生在一个大雪天，父亲就给我起名为玉尘。现在死在一个雪天，倒也算是应景。”
林谪安猛地吐出一口血，她的分身，死在了半空中。
韩玉尘抬眼看了看空中的飞妖，“安神，去吧，大夏……需要你。”
林谪安闭了闭眼，她松开搭在韩玉尘肩上的双手，手持灯火剑飞身而起。
林谪安抬手，扔出了一袋黄豆。
“三十六天罡·撒豆成兵。”
“三十六天罡·掌握五雷。”
“三十六天罡·补天浴日。”
“三十六天罡·移星换斗。”
林谪安如同神明一般立于天际，雪花落在她的肩上，她冷冷开口，以绝对的杀招应对妖族。
韩玉尘终于支撑不住的倒下，他躺在干尸之中，雪花模糊了他的眼睛。
韩玉尘终于看不清林谪安的身影了，他慢慢闭上眼，随着最后一口气被呼出。
大夏军区少校，异能序列002饕餮拥有者韩玉尘，确认死亡。
“韩玉尘！韩玉尘！”
……谁在喊我？
韩玉尘睫毛颤动，他慢慢睁开眼，看到了穿着老头背心的无妄关切的看着自己。
无妄在韩玉尘眼前摆了摆手。
“你在说什么梦话呢？什么东风散玉尘啊？”
——我在做梦吗？
韩玉尘撑着身子坐起来。
一场大梦，几度秋凉。
韩玉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无妄，而是伸手摸在了自己的腹部，疼痛似乎还在身上。
韩玉尘站起身来，他推开窗户，青阳山白茫茫一片，“下雪了。”
窗外，林谪安一行人站在雪中对着韩玉尘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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